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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曾相識燕歸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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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曾相識燕歸來

式微從雲霧中走出,身後厚重的清氣逐漸散去。

她走到周青床邊,坐下,面色凝重。俄而,橫揮廣袖,輕輕拂過周青的面頰,頓時,周青身邊浮起一層淡淡青光。

見他周身祥光平和,式微凝重的面色稍有緩解。她思索了一陣,才起身離開,周青身邊的青色祥光也隨之消失。

式微才走出兩步,便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,“又要走了嗎?”

話音剛落,周青徐徐睜開眼,坐起。

擡起的右腳竟不知怎麽往前邁開,式微略微回頭,瞥了周青一眼,說:“你看得見我?”

他回答說:“我自幼便可以看見一些不尋常的東西。”

他此時確實是肉體凡胎,卻擁有一雙天眼,可以窺見非人之物。

周青起身,繞過式微,拿起一把銀剪,小心剪去半截多餘的燭心,房裏頓時暗了幾分。

他問:“你是妖怪嗎,如何三番四次夜探?”

他因為身體虛弱,一向淺眠,故而她前幾次大半夜在他屋子裏晃悠,他總能感覺到一個輕飄飄的影子。那時,他雖然是醒著的,卻沒有睜眼。

深更半夜潛進內院,連腳步聲都沒有。周青當即明白,來者不是人。

他早已經習慣這樣的事。經常有小妖怪不小心闖到他的住處,徘徊一段時間,便會離去,他也不甚在意。

她果然沒待多久,就離開了,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,十分熟悉。

誰知,第二天晚上,她又來了,帶著那一股淡香,待了不到一刻鐘,又離開了。

如此反覆數次,周青也有點好奇她的意圖了。

式微不置可否,反而問道:“你不害怕嗎?”

他的臉離燈臺很近,燭火的昏黃在他蒼白的臉色上閃爍跳動,卻不甚明亮,只能看見鼻翼處投下的一片陰影。

她今天來得比平時還要早一些,一來便坐上了他的床頭。衣袖從他鼻尖撫過,仿若煙霞,輕薄迷離。

那股香味從她的袖口透出,直沖進他的鼻腔。

難怪如此熟悉,竟和他衣服上的味道一樣。

他說:“人有好壞,妖亦分善惡。恰好我遇到的那些妖怪都不壞,還時常給我帶些有趣的故事,倒比一個人有趣得多。”

她冷笑一聲,說:“呵,不知者不畏。”這一點倒是一點沒變。

他放下燭剪,又拿起一根細長的銀針,問:“這樣說來,你要做什麽壞事?”

她刻意壓低了聲調,嚇唬他說:“若我說,來取你性命呢?”

語調低回婉轉,絲絲入骨,是他喜歡的聲音。

只是不說好話。

他挑了挑半截剩下的低伏燈芯,燭火的光亮瞬間照清了他。式微看見他微莞的嘴角,聽見他說:“那你未免太膽小了些,一直不敢下手。我還以為你是來找我雙修的呢。”

式微蹙眉,見他仍然在挑弄著燈芯,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些什麽。

周青繼續說:“上次有只鼠精找我,我才知道還有雙修這回事,只是她長得不甚可人,我沒有答應。”

“與凡人雙修可不是什麽正道,這便是你說的不壞的妖怪?”語氣裏有些惱意。

他放下銀針,轉頭看著她,說:“你既然想殺我,想來走的也不是什麽正道,而且,是比那個鼠精更不好的妖怪。”

式微低頭躲開他的目光,無話可說。

他說得沒錯,自己從來沒有步上正途,還害得與她一起的,陷入深淵。

所以自己應該趕快離開這裏,不該再與他有什麽牽扯。她來只是為了確定他平安無事的,既然已經確定沒什麽大礙,就不要再逗留了。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,再糾纏下去,也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。

不,她的痛苦。

周青見她低頭不語,黯然神傷,心中一緊。是因為他說她不好害她傷心了?他一點也不想她難過,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。

可是他不會道歉。

周青向她伸出手,說:“過來。”讓他看清些。

熟悉的語調,讓她恍惚,等回過神來,她已經站到了他跟前。

周青拉住式微的手,不讓她退避,凝視眼前這位來歷不明卻艷麗嬌妍的女子,胸口微微發悶。

那裏有一處胎記。

與生俱來的痕跡,也會痛嗎?

“果然,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你?”

重生再造,又有她下的封印,他本該失去前世的一切記憶,而他,卻不知是哪一環出了問題,似乎還保留了些星模糊記憶。

他身上已經出現了太多的預料之外,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氣力深究了。

她撇過頭,搪塞一句:“興許是在夢裏吧。”往事如夢,不想醒來。

也許吧,他確實記不清了,只是覺得眼前的女子似曾相識,就像一場夢醒,隨著時間的推移,夢卻漸漸模糊,最後什麽也不剩下,什麽也想不起來,只記得自己曾經做過一個夢。

周青折下案上花瓶裏白天新擇的梨花枝上的一朵,別在她耳間,又捏起她的下巴,強迫她轉過頭來。

白花點朱顏,卻是相得益彰。

似乎有什麽噴薄而出,長久的等待,滿院的花開,仿佛都是為了今天。

東欄看到式微與周青相對而立,周青為式微輕輕撩起一縷碎發,眼睛泛疼,竟流出淚來。

真是奇怪,自己分明沒有傷心痛苦的感覺,眼淚卻控制不住地往外冒。

東欄擦幹淚水,聽見周青說:“你是梨花精嗎?”

白裙黑發,斜臥於滿樹梨花間,隱於冷清月色中。

他是在哪裏見過這樣一幅美人圖?

式微搖搖頭,湊近他耳邊,輕聲說:“師兄,好好休息吧。”睡醒了,就什麽都不記得了。

屋外突然刮起一陣風,卷起滿地梨花瓣,吹得梨樹枝亂顫。

東欄費了好大力氣定住心神,轉頭一看,那扇月窗已經關得嚴嚴實實,屋內燭火已熄,式微神女的氣息也已經遠去,只留下一點微弱的神力籠住那間屋子。

東欄想,周青想必一枕黑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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